这是爱吗？心碎

“妈，你打给陈家了？！”

他母亲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办事效率。“当然，才刚放电话不久呢。当律师说所有的文件很快会被批准，我就打电话通知他们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婚约？儿子是我十月怀胎辛苦生出来的，怎能去娶一个平凡的女子呢？”

“妈，我要娶她。”

“儿子，妈妈明白，被洗脑了那么多年，你一定还以为自己得委屈身段娶那位平凡女是吗？妈妈会替你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来和你一起接手妈妈的事业。”

“妈，我要娶她。”

“你还没习惯这个自由吧？你慢慢去让自己了解这个意思 – ” 陆家夫人似乎觉得眼前的儿子有些不对劲。“儿子？你怎么了？”

廷聪狠狠地瞪着母亲，让她吓了一跳。和她一模一样的褐色眸子此刻带着浓浓的火焰，泄漏出廷聪此刻心底最深的怨气。

“我说了，我要娶她。要是‘您’再听不懂，请‘您’不要怪儿子不孝！” 廷聪此刻完全不顾母子情份，只是心急地想离开这个房子去找关了手机的小思。“你最好想办法告诉陈家，否则，请不要怪儿子与‘您’断绝母子关系！”

*~*~*

他的人生，是许许多多的人梦寐以求的梦幻人生。但是少数看得出了那名为‘荣华富贵’的灿烂彩灯下的寂寞与孤单。

亲情，对大部分的人而言，是个理所当然的感情。对他而言，是个奢侈的东西。他这辈子唯一似‘母亲’这个责任的人，就是他那疼孙如命的奶奶。

对他而言，他的父亲只是负责提供精子来制造他。而他母亲也只是负责怀胎十月。自从他有记忆以来，父母亲照顾他的次数没有手也数得清。他有一段时期，以为自己是电视剧中的孤儿，没有父母亲。当他长大一些后，他才明白，父母亲其实对彼此毫无爱意，而他，也只是父母亲在爷爷的压力下而产下的陆绍继承人。

他不是父母爱情结晶，而是一个为了继承家业的‘东西’。

父母亲在他长大后，开始叛逆时才开始给于关心。但是，那时的他已经心灰意冷，对父爱母爱毫无渴望之意。自从他得知爷爷去世，奶奶殉情后，他已经将自己当成孤儿。

无父、无母的孤儿。

他在这种环境生长，自小就养成了目中无人的态度。不因为他高傲，而是因为他的目中的确是‘无人’。

人生短短几十年，来来往往的人们有些是永远住在自己的人生，而有些却是在生命里的过客。但是，对他而言，周遭的所有人，除了青梅竹马的堂妹，都是他生命中的过客。

他的父母亲如此。

他的哥哥们也是如此。

就连他唯一爱过的爷爷奶奶，也是如此。

他原以为这辈子不能再遇见一个原意停留在他生命的人。他原以为这辈子就会眼看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像沙般地流失于他的指缝之间，但是他遇见了她。

他遇见了陈小思，那位会让他停步、回首的女生。

如果问他，她的特点在那，他会回答不出来。但是，她是特别的。她的一举一动能够牵动着他的思绪以及心情。为了他，他不怕与家人翻脸。因为他不想再让一个他想留在他身边的人离开。他曾经犯下乐这个错误，失去了一个自己第一次爱过的女孩子。他不想再带着遗憾往着她走开。

这次，他会伸手，将她拉进他的世界。

*~*~*

原来，她始终都不曾自由过。

活了十八年，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而努力求学。到了终于接近梦想的第一步时她悲凉地发现，自由不是属于她的。

她原以为，到了大学，能够证明自己是独力的人。她能够告诉全天下的人，她能够自力更生。她这辈子最渴望的就是能够摆脱亲情的枷锁，真正的自由做自己的事情。

她不需要时时刻刻都有人提醒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而因此就得接受父母的安排与摆布，牺牲自己的往後的事业与幸福，就为了成全他们的意愿。但是她无法阻止父母亲左右她的婚姻。

因为如果她不听话，她就是违背父母的苦心。

不孝有三；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为一不孝也。

她若是选择了自己的自由，就会被冠上不孝的名义。

她… 只要求自己快乐，难道在这个世纪这个年代，快乐不能自己寻找吗？父母的旨意就是孩子们的快乐吗？

自己爷爷奶奶告诉她，当初也想将父亲和另一位女子撮合，但是父亲致意与母亲结婚。为何，当时的父亲能够自己争取自己的幸福，而现在轮到了她，她却是不孝？

父母对于子女的溺爱往往让他们以为自己为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当子女否决或不接受他们的安排时， 顿时觉得子女们不了解自己的一番苦心。但，他们曾几何，顾忌到子女们的意愿？

父母也曾为人子女，也曾叛逆过，此时的他们却已遗忘了自己的过往经历，只看见了子女眼前的不孝。

严于待人、宽于待己，是许多父母亲犯下的错误。

而当错误犯下以后，受到最深的伤害，还不是自己最亲的孩子们？

小思自嘲地看着漆黑的天际，将身旁的酒瓶带入她的唇间…

她始终都不是自由的。

*~*~*

这是爱吗？：离间

他的心中，始终留着一份遗憾。

这份遗憾来至与他十四岁时一份没有结局的暗恋。

他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子。

那是他年少时一场纯纯的暗恋。

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玩耍、甚至在剑桥大学和她一起生活。她几乎成了他的影子，他的生活的一部分。会喜欢上青梅竹马的她，对廷聪而言是个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情豆才刚刚入土，他就得将这段萌芽的感情深埋起来不见天日。

因为她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名义上虽然他们是堂兄妹，但是他无意之下才从他婶婶得知这个消息。她不是他叔叔的亲生女儿，而是他父亲和她母亲酒后乱性时所产下的‘意外’。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秘密。

但廷聪他自己知道，所以他放弃了这段不可能会有结局的暗恋。

那份遗憾就那么留在他心中，成为了一个无底的洞，怎么填补也不圆满。即使现在，他已经从暗恋走出悲伤，但是他不能坦然地面对以后的人生。

一次的遗憾已经足够了。

他不希望再次感觉到遗憾。

*~*~*

“小思，别喝了嘛。” 沈敬威将小思手中的酒瓶给抢走，不让她再碰一滴烈酒。“有什么事就和我诉苦啊，不需要那么灌酒吧？”

“喝酒不好吗？能够麻痹自己啊。” 小思从身旁的纸袋再取出一瓶白酒。“反正我喝到醉了也没人会理我。”

沈敬威叹气道。“我不是人吗？” 他再次将小思手中的酒瓶抢走。“你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思瘫软地躺在身后的草原，似乎觉得身子软绵绵的，毫无力气。“没事。”

“没事会灌酒？你当我是傻子骗吗？” 沈敬威没好气地翻白眼。拜托，他认识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耶。这个小妮子唯有心情极度不好才会猛灌红白酒。“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好吗？”

小思看着他，眼中带着不解。“敬威，你我认识不到半年，你怎么对我那么好？”

沈敬威喃喃自语。“我很早以前就认识你了，你只是不知道而已。”

“啊？你说什么？”

“没事。哎呀，同学一场，当然要互相照顾的嘛。有什么奇怪的呢？”

过了良久，小思再次开口。“我有未婚夫了。”

“什么？！”

小思似乎没有察觉沈敬威目瞪口呆的样子，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我爷爷奶奶已经替我定下了未婚夫，对象是个很有钱的公子…”

小思慢慢地将自己与廷聪所遭遇的事，从初遇到解除婚约的事情都告诉了沈敬威。

“我本以为，他是真心想认识我。原来他接近我是因为遗产的事。” 小思淡淡地说出自己的心伤。“原来，在家人眼中，在未婚夫的眼中我不过是钱的附属品。原来，我的价值是钱能够衡量的。”

在21世纪里，没有一个人不是为了钱而打拼。上流社会的人打拼是为了保存现有的资产。中流社会的人打拼是向往着上流世界。而三流社会的人打拼是为了糊口饭吃。

钱能够为社会上三种阶级的人们带来更好的生活，但是钱能够买起一个人的爱吗？

廷聪的爷爷要将遗产的继承权扣在她的婚姻上是为了什么？家人要她嫁给陆家又是为了什么？遗产的钱，豪门的利，到最后都埋没了她这个平凡女子应有的骄傲以及自尊吗？难道说，因为有足够的钱，她就能够成为一个陈家陆家之间的商品？

难道说，为了钱，连自己的亲骨肉也能卖？

难道说，为了钱，连自己的婚姻对象也能买？

这是现实社会真实的一面吗？钱… 已经成为万能了吗？

“敬威，我是不是很可悲？”

“你怎么那么问？”

一颗晶莹的眼泪从小思的眼角落下。“我是个能被买卖的东西。” 她是个连选择的资格都没有的‘商品’。

沈敬威见小思落泪，心痛不已。他伸手将她抱进怀里。“你不是一个东西，你是陈小思，是我的朋友。” 是他最喜欢最喜欢的朋友。

小思听到他的话，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她抱紧了他，将自己心中所有的委屈与伤心释放出来。

*~*~*

廷聪看到了眼前的景幕，心房如被刺了一般隐隐作痛。他看着一个他不认识的男子抱着他一整天在找的未婚妻，看到了她紧紧抱着他不放得双手…

他的心，好痛。

真的… 好痛。

*~*~*

这是爱吗？离别

“小思，你真的决定如此了吗？” 校长慎重地看着她手中的申请表格。“你在语言系不到半年，却要求转到北京续课？你明白这个决定所代表的意义吗？”

小思点头。

“小思，你是我们的奖学金得主你的导师才会接收你的申请表格，但是你确定你要把接下来的三年半转到北京的校舍吗？” 校长看着小思面无表情，继续道。“我希望你不是因为私人因素而做出这个决定。到了北京，你得在一个暑假内跟上他们一年份的课程。而且人生地不熟，你不妨等到三年级时与同学们去呢？”

“校长，我做出了决定。希望你能考虑让我到北京去。”

校长看着小思坚决的表情，再次叹气。“我的好侄女啊，你不要因为你妈说出那些冲动的话而选择到北京去。你的语言基础才刚打好，到了北京要跟上他们的课程会很辛苦。我不是在阻止你，我是希望你不是意气用事。”

“姨妈，我不是在意气用事，我也不是因为妈说的话而想离开。我只是希望能够离开这个地方。”

这个有‘他’在的地方。

这个铜臭味儿凝重的地方。

这个没有一个她能够选择的路的地方。

校长看着小思默然的双眸，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她那宝贝的妹妹啊，这次祸从口出这句成语她应该明白了吧？这下子连自己的女儿都给气跑了，她这个做和事老的苦命姐姐的能力可是有限的呀。

“好吧。我会向北京的校舍谈一谈，下个星期你再来找我吧。”

小思默默地点头，离开了校长室。

如果她和他之间没有任何条件的附属，他还会想要认识她吗？

如果她是一个能够和他门当户对的企业千金，他们的感情仍然会有钱的束缚吗？

如果她离开这个地方，他会想念她还是想念他遗失的那笔财产呢？

如果她离开这个地方，他… 会怎样呢？

如果…

*~*~*

“我不要继承你的事业。” 廷聪见到母亲的第一句话，得来了父亲的欢呼声。

廷聪的父亲几乎是鼓掌叫好。“好儿子！不愧是我陆绍忠的儿子！冠了父亲的姓就不会吃里爬外！”

“我也不要继承你的事业。” 第二句话，让陆家两老都吓傻地瞪着他。

“儿子啊，你有没有生病啊？” 陆夫人关心儿子地抚着他的额头。“你是不是受到什么打击了？”

打击？看见小思抱着一个陌生男子，算打击吧？廷聪苦笑。

陆老爷看着儿子的表情，说出心中的疑虑。“还是你是为了陈家的那位小姐？”

陈家小姐？算是吧？ 廷聪叹气。

“我不要继承你们两人的事业就是了。爸，你的公司给那两位哥哥争好了。妈，你的酒店就给那几个表兄门争。我不要管了。”

廷聪留下这句话，在父母亲能够阻止他之前迅速离开了家门。

如果他和她之间没有一个婚约，他们的相遇或许会比较顺利吧？

如果他只是一个平凡的学生，他们之间就不会有金钱的介入吧？

如果他早一点认识她，或许这场离婚就不会影响到他们了吧？

如果他早一点发现自己对她的感情，或许他还来得及补救吧？

好多个‘如果’，却没有一个答案…

*~*~*

小思成为语言系的中文科班史上第一个批准被转到北京校舍续读的一年级生。

这个消息对整个三年级班而言是一个莫大的打击。毕竟，语言系的惯例是三年级生才能够将自己的学科转到北京校舍续读。对所有的语言系的学生而言，能够到北京校舍续读自己接下来最后一年的课程是一种荣耀，而能够顺利经过批准的都是个大语言的顶尖佼佼者。但当一个一年级生能够和大她两届的前辈们一起前往北京续读，这… 让这一群前辈们情何以堪呀。这摆明不就是告诉他们，连一位一年级生都能和他们并肩上课吗？那他们这三年来的苦读又有何用呢？

小思很不以为意地面对三年级班在校传播的种种谣言。她能够得到批准到北京续读，是否是凭自己的实力她自己最清楚。她那个当校长当了三十年，以严厉而闻风丧胆的姨妈，是不可能替她开后门。她那姨妈才恨不得她被北京的校舍‘退货’，然后安安分分地留在新加坡继续当乖学生。

但是，北京那方读了她的作品，批准她参加入学考试。而她手上的这封信，就是她入学考试的成绩。

A+。

这个小小的字幕，给了小思继续走下去的努力。她知道，即使全天下的人都不相信她是靠实力取得到北京的续读资格，至少她自己知道。

至少，在遥远的北京，有一个人看到的不是她身上所附属的婚约或是财产。而是小思这些年来苦读语言的努力以及心血。

那个人看到了小思的文字。

他看到了最真实的她。

将语言视为本命的她，对听、目、写、说都样样精通。但是，自小她就对‘写’情有独钟。她喜欢将自己的心情写下，也喜欢书写世界中所带来自由。在她写出的各种国度里，她能够将自己最希望能够成真的一切写下，成了角色们的真实。久而久之，她将自己最深的渴望都写成了文字，成了纸上的诗文，却埋没了自己最求自己喜爱的勇气。

因为… 故事永远是虚构。

所以，她最深的心愿也往往都是虚幻。

就像她所喜欢的每一个男子。他们都个个成为了她纸笔的一段美文，但是也最终成为了她心中的一段回忆。

有了文字的保护，她让自己忘记了当时的伤痛以及遗憾。渐渐的，她连这些人的长相都忘了七八分。

这次的入学考试，是自由题。所以，小思写了他。

那位非常喜欢让她生气脸红的男子。

那位让她刮目相看的男子。

那位在短时间内钩走了她的心的男子。

自由题不限数字，所以她写了一段诗文。

记忆浅浅，

她执笔写出段段情深缘浅。

藕断丝连，

她情愿放弃这段似梦爱恋。

灿烂火焰，

情似火终会化成缕缕芳烟。

深海无边，

缘似海也能化成片片云叶。

芳心遭牵

她无法忘却心房中的容颜。

再深再烈，

爱情，不过是一段过眼云烟。

爱情… 不过是一段过眼云烟。

*~*~*

这是爱吗？以后

“本地半导体企业陆绍基团继承人，陆廷聪，脱离陆家！”

“陆绍基团目前陷入混乱，股市价猛跌。”

“陆绍忠两个私生子出面抢夺继承权。”

“香港中国半导体竞争者宣称即将收购陆绍基团！”

婉婷看着手上众多杂志报章的头条，个个的金融部分都在报道廷聪离开陆家的新闻。就连台湾的金融杂志都在报道陆绍基团此时的混乱对台湾的半导体界有什么影响呢。

“廷聪… 你有够招摇的呢。” 婉婷收起报纸，对她的堂哥摇头。继承权放弃就也算了，但是也不用到法庭宣告与陆家两老断绝关系吧？婉婷一想到自己的伯母抱着伯伯痛苦的样子，心也跟着发酸。唯一置之度外的人，就是这个还有闲情读小说的陆廷聪。

廷聪回她一笑。“这些事情，应该不管我的事了吧？” 他虽然还姓‘陆’，但是陆家的豪门恩怨，他已经没份儿了。

“那么，你现在如何？少了家里的金钱支柱，你能够独立生活吗？”

“婉婷，我已经成年了，应该有这个能力打工了。” 廷聪淡淡地道。

自从离开陆家那天起，他觉得长年在身上的重量终于抛开了。陆绍基团的继承权、陆家的所有恩怨秘密、以及他对父母亲的恨，都抛到脑后了。

他不再是众人口中的天之骄子，不再是手中握着掌管权的陆家幺子。

他是陆廷聪，仅此而已。

“那… 陈姐姐哪儿呢？你… 打算如何？” 距离小思离开新加坡，已经有了半年。婉婷无法忘记当廷聪得知小思离开新加坡的消息时的眼神。她是这辈子第一次看到廷聪的眼中充满着挫折、落寞以及…

孤单。

廷聪收起他手中的书，抬头看着婉婷。“不知道。我不想聊她。”

“廷聪…”

“ 我去上课。”

婉婷望着廷聪离开的背影，叹了气。

或许这次，她想插手也不能了。

*~*~*

廷聪没有喝酒的习惯，但是最近他迷上了红白酒。

他开始喜欢从油站买一小瓶的红酒在学校的后山独自喝酒。

他参加了邻里的跆拳道班，轻而易举地在三个月内跳了三级。

他也参加了学校柔道社，也一样在短期内跳级成为校队的成员。

他开始讨厌吃辣椒螃蟹，开始觉得现在的辣椒螃蟹已经没有以往那么香甜美味。

他…

*~*~*

五年后…

“喂喂… 姓沈的，你终于肯打电话回来了啊？” 二十六岁的廷聪没好气地对着电筒道。“你这个途崽子，竟然一声不响地离开新加坡，还有脸在一年后才和我们联络？”

“姓陆的，你以为长途电话不用钱吗？我可是一个苦穷的学生呀。”

“沈晴空，这个世界有一个很伟大的发明叫电邮，但是你这个山顶洞人应该不知道吧？”

将军。

“好啦，算是我不对，好不好？反正我也回国了，要不要出来聚一聚？我最近认识了一个女孩子，想介绍给你。”

廷聪觉得汗颜。“又想当媒婆？你这个媒人没当够是不？”

从大学二年级到现在就业后，这个沈晴空几乎每个月都介绍一个女生给他，而廷聪也每月照样将女生推回给他。来来回回，沈晴空介绍了近四十位女生，而四十位都得不到廷聪的注视。

现在这个媒婆当上瘾的沈晴空从国外刚回来竟然还要继续他的媒人事业？廷聪只觉得哭笑不得。

“哎呀，你都给了四十次的面子，再多一次如何？”

这个‘媒公’以为他在卖猪肉不成？‘你都买了六斤猪骨，再多两斤如何？’

“好，但是这是最后一次。我不需要一个女朋友，明白吗？”

沈晴空在另一方猛翻白眼。“知道了，陆和尚！”

“陆老师。”

廷聪抬头。“啊，校长，什么事？ ”

“只是要通知你，下个星期会有一个实习中文教师从中国来到本校。希望你能够成为她的导师。”

“没问题。”

“继续努力。”

“是。谢谢校长。”

廷聪继续更改手中的作业，但他心中的兴奋似乎让他连作业也改不成。他这个菜鸟老师竟然能够成为实习老师的导师？这是不是代表着他的表现不错呢？

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成就感。毕竟，从出世到近年来，他几乎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完全没有凭自己的努力争取到他人的重视及欣赏。五年来，他认真地努力学习、认真地教书，终于得到了一个得来不易的称赞。

廷聪面带微笑地继续手中的作业。

*~*~*

“廷聪！”

廷聪见到好友独自一人在餐馆，左看右看都没有看到晴空口中的女生。“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沈晴空指着餐馆后方。“她刚去洗手间。干什么那么猴急？”

“猴急你的头啦，我是想速战速决。”

沈晴空笑了两声。“陆廷聪，我拿我的人头保证，你这次一定不会速战速决。”

“什么意思？” 廷聪十分戒备地看着这个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好朋友。

“没什么，她回来了。”

廷聪从洗手间的方向看到了一位身材高挑的女生。一头至腰的乌亮长发衬托出了她晶莹剔透的肌肤，以及她那似乎总是在微笑的脸孔。但让他目不转睛的并不是她的美丽，而是…

沈晴空看着廷聪两眼几乎脱窗地看着她，也很欣赏地看着停留在原地的她，面带愕然地看着廷聪。

“廷聪，我来和你介绍，她是我在国外结拜的好妹妹，陈小思。”

*~*~*

这是爱吗？：重逢（上）

北京

“敬威，你这次又要介绍男生给我？” 小思好奇地问。这个莫名其妙的朋友，这一年在北京，三不五时就介绍一个男生给她，他当媒婆不累，她这个相亲的人可累坏了。

沈敬威干干地笑。“你怎么猜出来了呀？”

小思没好气地翻白眼。“拜托，你这个猪脑还能再想什么？” 当她这一年相亲假的吗？

“哎呀，你都去了那么多次，再多一次如何？”

小思瞪着这位当媒人上瘾的好友。他当自己在卖菜不成？‘你都买了这个白菜，再多个菠菜如何？’

“敬威，我不需要一个男朋友。”

“最后一次？好不好？”

小思叹气。“好… 最后一次。”

“嗯！对了，这次的对象，你得回国再看到哦。”

“什么？！” 他身在北京，竟然能在新加坡找到一个相亲的对象？“败给你了。”

*~*~*

“小思，这是我在二年级时认识的好朋友，陆廷聪。”

一只乌鸦飞过…

即使事隔五年，小思依然没有准备面对着廷聪。瞬间遇见他，她连闪躲逃走的机会都没有，敬威就邀她坐下。她的双脚也似乎不听使唤，也乖乖地坐下。

“敬威… 他就是你说的男生？”

“晴空… 她就是你说的女生？”

沈敬威听见这两位他好不容易安排坐在一起的男女第一句话就戳破了他的面具，只能冷汗直流地傻笑。

“你叫他敬威？”

“你叫他晴空？”

廷聪和小思同时从对方口中听到不熟悉的名字，两眼直逼着恨不得把自己埋在桌地下的沈敬威。

“好一个‘沈晴空’” 廷聪皮笑肉不笑地拍掌。“我以为认识你五年，原来你是骗了我五年啊。”

“你何时听到其他人叫我‘晴空’了？” 只不过是看他和自己不同班，用艺名骗骗他罢了。他还真的当真哦？

“那‘敬威’这个的名字该不会也是骗我的吧？”小思甜甜地笑，顿时让沈敬威不寒而栗。

“不是不是！ 那是我的真名！我发誓！” 开玩笑！给小思发脾气他哪来的命走出餐馆啊？

沈敬威恨不得让他们两人的注视放在对方，将原本打算用在后头的‘炸弹’引爆。“对了，廷聪，我没告诉你吧？”

廷聪继续地假笑。“你没告诉我的事情可多了。”

“小思被派到你的学校做实习老师了。如果我没错，你应该是她的导师。”

这次，敬威仿佛看到了两人的头顶上出现了两只乌鸦飞过。

呱呱、呱呱地叫哦。

*~*~*

“敬威… 廷聪他几时当老师？”

“算三年前吧？他为了付学费，在三年级开学之前到了中学做带班老师。而那间学校觉得他的表现不错，就将他留下来了。他今年才刚刚考上了教育文凭哦。”

“那… 他的家族事业呢？” 要打工付学费？这是欧美最大旅馆集团的继承人该做的事吗？

“他在五年前就和陆家断绝关系了。”

小思傻眼。

“小思，五年前，他放弃了陆绍基团以及他母亲的旅馆集团的继承权，而他的原因就是他想赎罪。”

沈敬威看着小思，继续说道。“他说，自己的家族为了势力以及金钱，让他失去了自己这辈子唯一喜欢的女生。”

喜欢？

喜欢？！

“他… 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 原来，他在‘好奇’她的同时，也喜欢上了另一个女孩子？

沈敬威看着小思的表情，就能够看出小思脑筋里在想什么。“他和我一样，喜欢上了一个万全不知情的女生。但他很喜欢她… 就像我也很喜欢‘她’。”

小思认识沈敬威五年第一次听沈敬威说自己喜欢的女生。“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 是个很美的女生，可是她已经有心上人了。”

“既然她已经有了心上人，你为何不放弃呢？”

沈敬威苦笑，眼眸中充满的心痛以及无奈。“能放弃吗？”

如果能放弃，他就不会到北京了。

如果能放弃，他就不会和陆婉婷合作撮合他们了。

如果能放弃，他就不会那么心痛了。

他这辈子最渴望就是能够看到她的注视，她的微笑，但是他知道，在五年前她喝醉的的夜晚，他已经迟了。

在小思的生命中，他出现的太迟了。

*~*~*

这是一个很诡异的气氛。

即使他们全班三十二人都不过是十五岁的中三生，他们再迟钝也感觉得出今天和蔼的陆老师有些不寻常。而让他不寻常的理由，似乎就是后头实习老师们。今天是实习老师们的第一天，也算是观摩日，所以两男两女都坐在教室后方看着廷聪教课。

“呃… 各位同学… 请交出你们的… 呃… 数学功课。”

他们虽然是陆老师一路陪伴他从实习到正式加入学校的中三第三班，对陆老师也是比其他学生更了解，但是…

陆老师是中文老师啊！怎么冒出数学功课？！

“老师，你是说我们的作文吧？”

“啊… 对… 你们的作文。呃… 今天我会给你们多一个作文，这个星期五交。题目是《时光倒流》”

同学们各自从他们的书包中取出他们的作业以及笔记簿子，准备写下要点。

“今天的作文让你们自由发挥，但前提是一定得用我们之前的课文所学的成语词语。最少十五个。少过十五个的，下个作业得做出两分。”

“老师，我们能写科幻故事吗？”

“只要是和时间倒流有关的都可以。”

“老师，如果你能让时光倒流，你想做什么？”

廷聪面对着同学们的问题，想了想，抬头看着教室后方的某人。“如果我能，我希望能够回到五年前，告诉一个人我喜欢她。”

三十二位学生瞬间哑口无言。

这… 这是他们那位三年来几乎过着和尚生活的陆老师吗？他… 曾喜欢过人？！

“五年前，我的父母亲闹离婚，而我母亲将我的婚约撤消。”

三十二张下巴全数落地。

他… 竟然还有婚约？！

“我母亲的举动伤了那位女生，也因此害她被家人的责骂。在我能够和她解释以前，她已经飞到北京留学。”

“我来不及告诉她，我喜欢她，她就离开我。”

廷聪看着坐在教室后，一脸讶然的她。“如果我能够回到五年前，我希望能够告诉她，五年前我喜欢上她。在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无法忽视她的存在。那份我每次挂在口中的‘好奇’，在很早以前就变质成‘喜欢’。”

如果说一见钟情是年少时的一场梦，那么思念就是成长后的现实。美好的梦境一破灭，现实所带来的差别会让人渴望梦境的完美。但是回到梦中就会发现，没有一个梦境是同样的。

梦醒了，就不能追回那场梦。

梦醒了，只能在现实慢慢地回味着梦中的美好滋味。

梦醒了，只能等待下一场美梦的来临。

“陆老师… 那你现在… 还喜欢她吗？”

廷聪苦笑。“喜欢啊，但是… 她知道吗？”

待续…

*~*~*

这是爱吗？重逢（下）

如果说回忆像是一坛新酿、散发出辛辣与清香，那么由时间带过的回忆，是否会随着季节的更变而成为一坛让人沉醉的陈年佳酿？

若是 ，那么她…醉了。

沉醉在五年前遇过而无法忘记的那双清澈褐色眸子里。

如果说思念像是一座海洋、放眼看去是如此无际无边，那么由风儿带过的思念，是否会卷起惊涛与骇浪将人们沉困于深海中？

若是，那么他…被困住了。

被困在生命里出现而无法忘却的那张永远带着微笑的女子中。

*~*~*

“喂，小思，你觉不觉得我们的导师很帅？”

小思从不怎么开胃的午餐抬首，看着眼前的两位同学。“啊？谁呀？”

“陆老师啊！” 张天儿陶醉地说道。“真让我们赚到呢！天天都有眼福。”

林晓秋汗颜地看着这位每回见到帅哥就会发作一次的同学。“我说，张小姐，你该不会又是想换男朋友了吧？”

“反正还没结婚，后悔也来得及。” 张天儿吐舌道。

“你告诉他时，最好自己一个人说。”小思干笑道。有个跆拳道国手当男朋友的可不是她们两个人。一天到晚想着换未婚夫，如果那位跆拳道小子当真的分手，看她不哭死才怪。

“哎呀，幻想一下嘛。难得那么可口的男人还那么痴心地喜欢着一个已经远步他乡的女子，真希望我家那只有陆老师一半的浪漫基因。”

“你认为陆老师所说的女子，是怎样的人？”林晓秋问道。

小思不知道如何回答晓秋的问题，索性继续默默地吃午餐。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廷聪所说的人就是她。

她更不知往后该如何面对他。

五年前她近乎逃避地离开飞到北京，让她与他断绝了消息。五年来，她努力地骗自己、不能再为他心痛、不能再对他有情。经过五年的时间，她以为自己的心不再为他悸动，也以为自己能够不再受到他的影响，但今天听他的告白后她才知道，自己的以为有多脆弱。

当心中建起的防卫突然被卸下，留下的只不过是长期欺瞒自己后的疲惫以及…

那始终从未离开的情丝。

*~*~*

“有心事？” 敬威停步，回首看着这位自从离开学校后就心不在焉的好友。

小思摇首，继续搅拌手中的甜品。

敬威含笑地指着她手中已经成了糊状的冰淇淋。“那么，你是打算吃冰淇淋还是喝冰淇淋呢？”

小思停止手中的动作，将融化的冰淇淋放下。“敬威，你有没有想过向你喜欢的人告白呢？”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问题，敬威想了想。“廷聪他… 向你告白了？”

小思的沉默，证实了他的猜测。

“小思，我认识廷聪的第一目的，其实就是狠狠地教训他。”

“啊？” 这个… 有点答非所问吧？

敬威笑着说出那段她不曾参与的学生生涯。“那夜，你说出了你们的婚事以及你的心伤，我恨不得将他打得半年下不了床。而我和他第一次交手，就是他加入柔道社的第一天。我们打成了平手。”

小思有些不可思议地听着他所说的话。一个柔道二段和一个有中国武术底子的对打？她想了就觉得头疼。

“从那时开始，我们反倒成了朋友。”敬威笑了笑。“好笑吧？但当时的他，和那日我们在食堂遇见的完全不一样。他没了富家子弟的身份友善了许多，但也沧桑了不少。”

“他事后告诉了我，他失去了一个在他生命里很重要的人，所以他还在疗伤。”敬威简略地说出那无数个廷聪醉酒消愁的夜晚。“他说，他很想你，却很怕再见到你。”

“为… 为什么？”

“因为当思念占据了所有的心思，就会成为一场梦。你走之前在他的记忆留下的是你的笑颜，他希望就你永远都那么开心地笑着。在梦里，你永远是快乐，所以他害怕，见到你后你会失去你的笑颜。” 敬威看着小思黯然的表情，继续道。“他和我一样，错失了机会向我们心仪的女子告白。他心中的女子选择远步他乡，而我心中的女子已经有了喜欢的对象。”

小思伤痛地闭上眼。“他为什么那么傻？如果我让他那么辛苦，他为什么不选择忘记？我值得吗？”

“他说，你是他这辈子最想珍惜却已经失去的人。你与他的回忆，是他所有的一切了。他不愿在失去你后，也忘记你。”

敬威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不要像我一样，不敢向前追寻自己心爱的人的脚步。直到失去她了才悔不当初。我和廷聪一样，失去了却不敢挽回心中最重要的人，而回忆是我们仅有的一切。” 他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指间充满了宠溺以及怜惜。“但他还不知道你的心意。你与他已经遗憾了五年，别再遗憾下去了。”

小思再迟钝也看得出这位好友眼中的温柔所代表的意思。“敬威，你喜欢的人是…”

是她吗？

他苦笑。“不要像我一样，好吗？”这种爱着一个人却不能说的痛苦，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敬威，对不…”

只见敬威脸色微绯地一指按着小思的唇制止了她的歉语，低首吻了她的眉心。

“别道歉…” 别… 让他连继续骗自己的理由也没有。

“小思… ”敬威将怀中的人儿抱紧，心痛得快窒息的他在她发间细声地唤了她的名字。

过了半响，敬威的嗓音自她身后缓缓地道。“你知道爱与喜欢之间的差距吗？”

小思双眼迷蒙地摇首。

“在心痛与否之间。” 他手指爱怜地滑过她的脸。

“你的心痛吗？”

敬威闭上眼再将她抱紧。“很痛。” 小思不舍地闭上眼，感受着敬威没有说出的心意与深情化作一颗泪滴落在她脸颊上。

小思万分歉疚地将他抱紧。“敬威……” 她是何德何能，能够让敬威对她如此呢？她只觉得那落在她脸颊上的泪珠同时也沉重地落进了她的心， 造成了一波波的涟漪，在她心持久不能平静。

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谁困扰了你 让你的眼神看来有些悲哀 有多严重 你和他之间 到了不可收拾的局面了吗 我看起来也不太好 我当然知道 因为你的表情让我很心疼 你不了解 我和你之间 只是爱上了不爱我 却又在乎(他)的人 应该挑拨你和他 我想这是最好的时机 只是当你哭著说你还爱他 不忍离开他 我竟努力扮演你和他之间的和事佬 应该劝你离开他 可是我却怎么也做不到 因为当你笑著说 我最好了 是你知心朋友 我不敢也没有勇气告诉你 別把我当朋友 想做你的情人

*5566，挑拨

*~*~*

她失眠了。

经过昨夜的一切，完全不意外自己会失眠的小思懊恼地从小镜子看着这双她每回一失眠就浮肿暗淡得比熊猫眼还熊猫的眼袋，放弃了补妆的动作。反正扑的粉底再厚也遮不住，倒不如不扑了。

昨夜敬威所说的话，让她记忆犹新。她的心自昨夜后，就不停地为这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了刻苦铭心的付出而悸动。

她该如何呢？

她不知道敬威是从什么时候动心，更没这个勇气去寻找这个答案。她只知道自认识他以来，他就不曾交过女朋友，也不曾想过交女朋友。她不敢想象他是不是暗恋她暗恋了五年，或是更久。他为她守着的这份光阴，他为她而藏着的情意，她该如何回报？

“你是陈小思吗？” 一道轻盈的女嗓自她身后响起。

小思抬首。“是啊，你是？”

只见一位女子笑笑地指着小思前方的座位。“我能坐下吗？”

“呃… 请便。”

“你好，我是陆婉婷，廷聪的堂妹。我想和你说一个故事，好吗？”

*~*~*

“廷聪，你今晚很静哦。” 陆婉婷用手指戳了戳身旁的堂哥。

“会吗？”

陆婉婷不用猜就知道廷聪心烦的对象是何妨神圣。“你在烦陈姐姐的事，对吧？”

正在喝着啤酒的廷聪差点将口中的酒全数喷出来。他讶然地看着这个似乎能够读心的堂妹。“你…你…”

“我知道陈姐姐回来了，而且，也知道你在课堂上说了什么话哦。” 她和另外一只狼狈合作撮合这对未婚夫妻当然少不了这些爆料啦。

“你怎么知道的？”

陆婉婷只是神秘地笑了笑，不做任何回应。只是目视廷聪身后来了她今晚特别邀请的某人后，她更是得意地指向廷聪身后。“廷聪，别说我没帮你。”

廷聪有点危机意识地僵在原地。

“陈姐姐，一切拜托你咯！”陆婉婷廷聪身后的女子笑盈盈地说道。

廷聪眯着双眼瞪着这个吃里爬外的堂妹。“你这个小妮子…”

被瞪得有点头皮发麻的婉婷只是渐渐地往后退，退远后还不忘多加几句。“廷聪！加油！”

他要杀人…

“你的堂妹很可爱。” 小思打趣地笑了笑。

“对啊，可爱到我想杀人了呢…” 佯装平静的廷聪，若无其事地接话。“你… 怎么会在这？”

小思很直接。“等你。”

“你怎么知道我的住址？”

“你堂妹给的。”她很乐意地将共犯给抖出来。

那个彻头彻尾出卖他的陆婉婷… 真白疼她二十年了。

“呃… 你早一些回家吧。我们明天在学校见。”

“廷聪…”小思突然叫住了他。“你在课堂上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廷聪沉静了一会儿。他握紧了拳头，再转身看进了小思的双眼。

熟悉的姿势让小思想起她与他第一次碰面的情景。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自己的心房，却无法将自己的视线从廷聪的双眼中挪移。

“我从不说骗话。对你，更是不曾。”

小思别开头，想掩饰着脸上此时的红艳。“为了一个女孩子而放弃了家族事业，值得吗？”

廷聪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静静地看着脸红的她。“小思。”

这是她认识他以来，第一次唤她的名字。

“你知道吗？我很怕再见到你。” 廷聪缓缓地将自己心底无人知晓的感受说出来。

“为什么？”

“当思念占据了你所有的心思，思念就会成为一场梦。在我的梦里，你永远是快乐，所以我害怕，见到你后你会失去你的笑颜。”

“如果说，我的家族以及事业带给你那么大的压力，我情愿不要这些无谓的枷锁绑在你身上。但是，虽然我放弃了家族事业，可我还是我。无论我签了几份律师书，我还是陆廷聪，那位与你有过婚约的未婚夫。五年前的那道婚约已经让你受了伤害，已经是足够了。我不希望自己成为你永远的伤害。”

纵然脱离了沉重的家庭事业，他始终无法脱离自己。他之所以没有刻意去寻找她的消息，就是因为害怕掀起一道因他而生的伤痕。

所以，他任由思念占了他的心，也占走了他所有的情而化作一场梦。一场他不愿苏醒的梦。如果让小思见到他就仿佛见到一段不堪回首的回忆，那他宁愿永远是她生命中的过路人。

她因他受的伤害，已经够了。即使再不舍，即使心中的情意有多浓多烈，他愿意只在心中思念着她，也不希望她再因为这道婚约而受到任何伤害。他不敢拿她来赌注，也不愿将她的心放下去赌。

他从不做没把握的赌注，尤其是在她身上。

“你问我，为一个女孩子放弃了家族事业，是否值得？我的答案，是值。”

过了半响，廷聪再次接话。“因为我爱她。” 廷聪不再看着小思，他只能闭上眼，提起所剩的勇气将埋在心中最深处的告白说完。“因为，我爱你。”

“我若不在你生命出现，你应该会更快乐吧？”

小思感觉到自己似乎无法正常地呼吸，胸口中的那颗心也因他的所言不由自主地乱跳。她抬首看着廷聪睁开眼，看见了一颗晶莹的泪珠自在他浅褐的眸子落下。此刻的他，不再是一名自信满满的天之骄子，更不再是那位高傲自大的贵公子。卸下所有的华丽的衣裳后，留下的只不过是一个和她一样的平凡人，会害怕、会伤心、会心痛也会流泪。

“廷聪… ”

廷聪将脸随意擦了擦，将他的羞窘从他脸上擦干。“很晚了。你回家路上小心一点。”

小思心酸地看着那背对着她的身影，仿佛看到一具破碎的身心渐渐被寂静的黑暗埋没。她擦干了眼泪，走到廷聪的前方不让他前进。

“你… 还有什么事吗？”被小思堵住前路的廷聪，别过头地问道。

小思向前一步，很刻意地靠近他的脸。“我想邀你吃顿晚餐。”

廷聪呆了呆。他怎么突然觉得，这句话在哪儿听过呢？

“你… 应该不会拒绝吧？”

他的脑海突然浮出一段回忆，那是五年前他第一次亲吻她时的情景。

“我可以拒绝吗？” 他避开了小思的视线。

“可是…”小思将身后的纸袋搬到面前。“我都买了耶。”

“什…” 廷聪回头，才发现小思手中有着两个透明纸袋中装着不下十只大闸蟹。

而且，是活生生的螃蟹。

“有这个兴致吃我煮的螃蟹吗？”

小思见廷聪迟迟没做出反应，就知道他仍在惊吓中。她满意地走至他面前，双手捧着他的脸逼着他直视她。

“你别再避开我的眼睛说话，你敢往别边看就别怪我的膝盖乱踢。”

廷聪尴尬的同时也很无辜。“你的性格变坏了。”

“这叫青出于蓝。”和以前的他相比，功力尚浅。

事隔五年，廷聪在这种距离往进了小思的黑眸，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他渐渐地觉得小思捧着他脸的双手越来越冷。过了半响，他才明白，那是因为他的脸热了。

“小思，我不要求你给我任何回应…”廷聪才开始说话，小思就踮起身子朝他脸颊上献上吻。

被她扎扎实实地吓傻的廷聪，一脸不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竟然做出了那么大胆的举动。。

“我的一个朋友，暗恋了一个女子却没让她知道。因为那女孩已经有喜欢的人。当我的朋友知道他得不到那女孩的回报时，他抱着她落下了眼泪。”

如果说女孩的泪水是珍贵的，那么男生的眼泪就是无价。男子汉流血不留泪，但倘若受伤的是心，他们该如何以血带泪？敬威流下的泪，到底是累积了多久的伤心才沉重地落下？而廷聪的眼泪，又是割舍了多少的情意才换来呢？

“你知道，爱与喜欢的差距在哪儿吗？”

这是他的一位好友曾经对他问过的问题。

廷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心痛与否之间。”

小思右手按了自己的心房，微笑道。“我的心，很痛。” 她另一只手仍在廷聪脸上的手放纵地抚摸着他的轮廓。“它… 在为你而痛。”

说完，她再次踮起身子，而这次，她的唇是落在廷聪的薄唇间。蜻蜓点水的吻，让小思的脸炸开了一阵红晕，也在廷聪俊俏的脸孔上留下了片朵绯艳。

“我不能止他的泪水，但我希望我能止你的。”

廷聪双手一收，将深爱的女子紧抱在怀里，久久都不肯放。

“小思… 谢谢你。”

*~*~*

“这样好吗？”婉婷从隔壁座组屋看着堂哥与小思拥抱的画面，再问问身旁的同谋。“你愿意放开她？”

“你呢？愿意放弃他？”

婉婷自嘲地笑。“他是我堂哥，我们若是能在一起是乱伦耶。”

敬威眼神柔情地看着远处的情景，有些欣慰地笑了笑。虽然心仍痛着，但至少他能够告诉自己是值得的。

婉婷侧首看着他。“暗恋一个人暗恋了十年，你不会不甘心吗？”

“你呢？暗恋一个人暗恋了一辈子，不会不甘心吗？”

他们俩人面面相觑，都各自摇头。“我们真是物以类聚。”

婉婷看着甚蓝的晴空。“或许，我们能够再找到另一个能让我们爱上的人吧？”

敬威笑笑道。“不如我们再等个十年，十年后如果我们若没有人爱，我就娶了你。”

婉婷很合作。“我随便。”

他们都刻意忽略了这个约定隐藏的凄凉。就是因为知道往后很难再找到一个让自己心痛的对方，所以娶了谁，嫁了谁都也没差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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